3月12日晚，卢教授和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兼职讲师Craig VanGrasstek及日内瓦当地一些朋友小范围聚餐。晚餐时Craig VanGrasstek及其他一些专家谈及美国当前贸易政策及中美经贸关系颇有意思，现摘要分享如下：

1、特朗普现象其实“早已有之”，大家早就清楚美国迟早都会出现一个“不那么支持”（less supportive）贸易自由化的总统，即使没有特朗普，也会有另外这样一位人物。Craig并调侃特朗普“风格上颇为惊人，本质上则并非新象”（He’s overdonein style and overdue in substance.）

2、在对外实施贸易制裁方面，美国最大的弱点是其GDP中贸易所占比重过大，如果真干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此经常是虚张声势，就像1995年克林顿威胁对中国打贸易战最后不了了之那样（注：1995年克林顿利用“特别301条款”声称要对中国30亿美元产品提高关税到100%，中国立刻宣布报复措施后，美国国务卿随即表示不想和中国打贸易战，几天后克林顿宣布无条件延长中国最惠国待遇。）而时至今日，贸易在美国GDP所占比重远超1995年，中美经贸关系密不可分，因此美国对中国打贸易战的“威胁作用”（leverage）更少，而北京对此心知肚明。

3、为了让贸易制裁发挥作用，拉拢盟友必不可少。但是，在此方面特朗普的所作所为与历史上美国的做法迥异（注：指特朗普关税大棒胡抡，也打加拿大、欧盟、日本等盟友）。

4、近年来美国的贸易政策重点明显从多边转向双边。1995年时美国只有2个自贸区协议，占其对外贸易总额的18%，2017年美国已有20个自贸区协议，占比已经升至25%。但是，自贸区项下的优惠进口不升反降，表明美国此举并未在促进美国与其自贸区伙伴的贸易上发挥多大的作用。（某专家在提问时表示加拿大等很多美国与美商签自贸区协议更多的是寻求一种“保险”，即防止与美经贸关系生变。）

5、 特朗普一直威胁暗示要退出WTO，这是否会成为现实现在很难判断。但可预断的是，美国在“232”争端（注：即美国利用其“232”条款对钢铝征收关税）上一旦败诉，即会给特朗普提供一个良好的借口，再次指责WTO“过时”，有关裁决不可接受等等。

6、特朗普强迫重签《北美自贸协议》（NAFTA）（注：即后来的“美加墨协议“）的目的就是寻找一个多边的替代物，他在协议里加入禁止加拿大和墨西可与中国商签双边协议的条款即是明证。（注：即“美加墨协议”第32条，被很多媒体和专家称作“毒丸条款”。）

7、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在白宫的职业生涯应该是“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他会很快去职并重操律师就业，为美国钢铁等产业充当“打手”。而特朗普施政在实现竞选纲领上乏善可陈，几乎一无所获，因此连任希望也渺茫。在此情况下，其他国家应该”长短期“两手准备。

在短期，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耗时间”（run out of the clock），在特朗普剩余2年任期内不要与美国有实质性的举措，尤其是不要签任何可能有长期效果的双边协议。美国国会现在也是这样选择的（而且国会与白宫之间的争斗肯定会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等特朗普下台。当然，如果特朗普连任，其损害是“不可修复的”（irreparable）。（注：对此，我提问Craig，对正在与美谈判并很有可能达成协议的中国，他是不是也是这个建议，他含糊其辞，并未作答。）在长期，大家对美国重新恢复其历史上的领袖作用做好准备。

8、在多边贸易体制中，“分享负担”（burden sharing）将会一直是中国要面对的问题（注：即美国要求中国发挥大国作用，承担更多义务）。而特朗普在对华贸易战中的所作所为（注：即要求中国进行“结构性改革”），将会“让中国再次伟大”（Make China Great Again）（注：他们用了特朗普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竞选口号的梗）。